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校友文章 宽慈为怀——怀念恩师李务滋 高81届3班 秦锦丽
发布时间:2021-06-22 09:24:01   发布人:简科军   信息来源:暂无   点击次数:114

2014年4月14日上午,我在出差途中,惊闻李务滋老师去逝的消息。恍惚中打开手机QQ,同学群已被各种凭吊帖子刷屏。一缕淡淡的伤痛、遗憾奔涌而来。

李务滋是我高中的政治老师,曾任宋家川中学教导主任、副校长、书记职务。她与丈夫、原宋家川中学校长、吴堡县教育局长宋炳希先生的师德师范,堪称吴堡教育界之教父、教母。

宋家川中学是吴堡县唯一一所重点中学。记得我由丁家湾中学考入宋中读高中后,初见李务滋老师,面容光洁姣美,身姿娉婷婀娜,动有玉树临风之态,静有知性温婉之美。让我的女性意识始得启蒙:女人可以这样美,女人应该如此美!后来得知她是时任校长宋炳希先生的夫人,心中更为景仰。他们二人的罗曼史在学生中广为流传,据说一表人才的宋校长当年爱慕李老师爱得神魂颠倒,写诗道:“宁看务滋的两步走,不喝二两西凤酒。”“想务滋想得心焦,等见面等得眼干。”他俩都出身书香门弟,门当户对,天造地设,是县里那一代知识分子的爱情楷模和婚姻典范。

李老师一生在任家沟中学、宋家川中学教书育人,可谓桃李满天下,学子多才俊。著名经济学家张维迎就是她的得意门生。可是,当年年少的我,却与她有过两次很“私密”的接触,留下难忘的记忆。

1982年,父亲落实知识分子政策,我们娘几个户口农转非后搬至县城。父亲当时在县志办编写教育志,教育局在宋家川中学家属院二斋给安排了两孔窑洞办公,脑畔上就是宋中。由于小县经济、住房条件局促,多数干部办公与居家合二为一,父亲亦然,我家在此一住20多年。家是校园,校园即家,虽然窄逼,但对我们读书再方便不过了。可是,搬家前,二弟已在郭家沟中学读初中。十三四岁正是个子猛长、吃铁化石之季,学校大灶的高梁份饭吃不饱肚子,饿得天天在学校一墙之隔的街市上溜达。入学半年,成绩直线下降。母亲急得慌,恰巧那时父亲为写教育志在东北外调采访。无奈父亲从外地打电话叫我代他找找时任教导主任的李务滋老师,请她关照把二弟转入宋中。我才不过十六七岁的黄毛丫头,哪敢去找领导说这大的事?父亲鼓励说,你就说爸爸让你找的。他们是教育界的同仁。

那天李老师又来上政治课,一堂课我什么也没听进去,一直盯着她的表情,猜她今天心情好不好,设想该如何开口,她会不会不理睬我。只见老师一直和颜悦色、抑扬顿挫。下课后,我小跑跟在老师身后,她前脚进办公室,我后脚打“报告”。进去后,我拽着自己的前襟衣角结结巴巴道出原委,脸红到了脖根上。没想到,李老师听完后,抓起电话就给教导处的另一老师打电话询问哪个班有空座位。未成年的我奉父之命第一次求人,竟获成功,激动得泪花闪闪,谢过李老师后飞奔回家给母亲报了喜讯。不出一个星期,二弟就转入了宋中,一家人得以团圆,二弟填不饱的胃终于被母亲的粗茶淡饭伺候得妥帖。后来,父亲多次感激地说,人家两口子都磊落高洁。口气中不无敬重。

1984年,我高考失利,痛到无言,却不甘放弃。因为一年半前文理科分班时,我意志不决,没有选择喜欢的文科。一学期后后悔了,重新申请转入文科班,这样史地两门落后别的同学一大截。越学得不好,越不敢问老师。尤其历史老师平日严肃有加,课堂上冷不丁就敲几句怪话,或把谁嘲讽几句。面对浩瀚的中外历史,我大有老虎吃天,无从下手之感。我拼命地学喜爱的语、数、外,以期弥补史地的不足。哪里想到,高考时史地两门相加考了80多分,任凭语数外考得不错,英语还得了全县单科第一,但也补不起史地为我埋下的黑洞。痛定思痛,我不甘心降服于这个黑洞,决意复读,苦背一年史地。不承想父亲一看成绩单,说史地自学都可以,何况左邻左舍都是老师,想问哪个不行?一家人挤挤挨挨住在一起,亲戚你来我往,我怎么在家自学?看我拧巴着,母亲劝道,我们一家人爬在这干街上,全靠你爸一人的工资,你要理解你爸。我理解爸爸,谁理解我?那晚,我一人在桥头下的黄河边坐至深夜,河水滔滔,欢畅淋漓,无拘无禁,那么吸引我。可想到刚从繁重农活中逃出的母亲,心就软了。后来与我家同住一层、关系甚好的王利英老师得知后,在她办公室给我安了一张桌子,给了一把钥匙。几位邻居老师都客气地说,有什么问题随时来问。父亲还认真地给我编写了历史年代及事件的顺口溜,我抄写在小纸条上,装入口袋,走路吃饭捎带着背。臂如,“一八九三六月三,则徐焚烟虎门滩”“夏商周,秦与汉,三国两晋南北朝,隋唐五代后十国,宋元明清进民国”。

我只是生硬地背知识点,并不会融会贯通宏大的历史。往往记住年代,记不住事件;记住事件,挖不透事件背后的原由。加之,一个人学习,约束力不强。那会儿利英老师的儿子还在哺乳期,她下课后基本在东二斋的家里批作业(这也是她有意为我创造安静环境,今天想来仍然无不感动)。经常有人来找她,不熟悉的,瞪大眼问,你是王利英老师?熟悉的又说,你怎么在这里?好不尴尬。后来听说高三几个班里都有提凳子旁听的学生,好心的张子利老师让我也提凳子去他的班旁听。一回到教室,我就像鱼儿见到水,心情舒展了,脑瓜子也灵活了。可是好景不长,因为走廊里坐人,多少会影响班级秩序,影响后面同学的视线,有人就给学校打小报告。学校通知班主任严加管理,班主任呢,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无奈,学校开始清查旁听生。上课铃响前,李务滋副校长带领有关人员巡查教室。有几次,我正襟危坐等待上课,子利老师突然从窗外招手示意快躲。十七八岁的女孩儿,正是脸皮比葱皮还薄的年代,提凳子蹭课已够难为情了,更别说被校长撵着跑。众目睽睽之下提凳逃跑,脸上火辣辣的。好在那是单纯的年龄和年代,多数同学非但不耻笑还帮着放哨或指逃跑路线。有一天不巧,我仓皇逃出教室时,正好被李副校长逮了个正着。我红着脸低下头,心却恼羞成怒,真想一甩手把凳子从脑畔上砸下去,扬长而去。强压着委屈的怒火瓷瓷地站着,等待她训斥。一秒,两秒……,老师的脚步声渐行渐轻,却始终没有发话。狐疑中抬头望去,她娉婷的背影进了二班教室。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,哪里还有怒火,老师无声的宽容瞬即让其熄灭了。事后我想,如果那天被心目中的女神训斥数落一通,难说情绪拧巴、叛逆中的我会做出什么不测之举!

尊严有度。从此我坚决不再偷偷摸摸去蹭课。不久,我的人生发生变化离开了宋中。可爱的母校,留给我最后的记忆就是李副校长温爱的一次“视而不见”。我不知她是因认得我,还是出于对一个求知女孩的包容所至。哪一种,都让我对她充满无限感激和敬仰。

后来,我读书、工作,平庸地淹没在老师众多学生中。有一次,在街上遇见李老师,我主动迎上去问好,并自报了一下家门,以示感激她曾经的帮助和善待。李老师还是一脸温和灿烂地笑道:“哦,树屏的这个女子!”

如今我已离开家乡20多年,被淡忘和淡忘都成为现实。唯独淡忘不了老师们。他们晚年或随子女定居省城、市里,或像流星陨落。由于回乡不多,加之天生自卑,近乡情怯,我少有拜访。有几次回去,我只悄悄地在母校的操场走一圈,或站在曾经背书的脑畔上张望一会儿。岁月更迭,气场不再当年哪。
    多年来,因了爱好文字又从事文字工作,我在八小时内外,握一支钝笔,写罢新闻写散文,写完散文写报告文学,从省内写到省外,作品散见于《散文》、《飞天》、《时代文学》、《西南军事文学》、《大地文学》、《甘肃日报》、《陕西日报》等等,出版了两本散文集,有报告文学被结集在共和国前总理温家宝题写书名的《先行颂》中,全国20多位作家、评论家对我的作品写过评论,获得冰心散文奖、黄河文学奖、中华宝石文学奖等多项。这些不大不小的喜悦,孰与分享?父母、老师、朋友呀!可是每当我踏上故土,情到心尖、话到嘴边,却失了勇气。家乡因资源开发、经济快速发展,人们的人生观、价值观发生了深刻变化,更多的熟人,感兴趣的是我混得什么职位,开什么车,穿什么名牌,至于写作,至于文学,几乎无人问津。因此每次回家,去时,勃勃然,归心似箭;别时,悻悻然,意犹未尽。

上一次回家突然从父亲嘴里得知,在榆林市颐养天年的李务滋老师出了一本关于教育方面的书。啊,李老师也写作?我两眼放光,陡生拜见李老师的冲动,一睹八十岁恩师的芳容慈颜,与老师讨教讨教深厚的家乡文化,并送上我的拙作,听听老师的指正。可惜一场大雪,阻止了我返兰州时绕道榆林的计划。天不遂人啊!

日后漫漫,故乡永在,恩师不再,遗悔长留……